【律师观点】吴情树：法律服务公司的经营乱象亟待规范

2024年5月16日，根据司法部公号的报道，一段时期以来，一些法律咨询服务机构存在虚假宣传、违规经营等问题，侵害了人民群众合法权益，社会有关方面反映较多。为了摸清问题、找准原因、提出对策措施，切实保障人民群众合法权益，司法部、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于近日组成联合调研组赴地方开展实地调研，听取司法行政、市场监督管理等部门和部分法律咨询服务机构、律师事务所意见建议，并实地走访法律咨询服务机构和律师事务所。下一步，司法部、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将在深入调研、充分听取意见的基础上，研究规范法律咨询服务机构有关法律政策措施，营造法律服务良好环境，推进以高质效法律服务促进社会公平正义，服务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

  图为江苏省盱眙县法院边上民房墙上的广告牌

在我国目前法律服务市场中，主要有三类法律服务力量：一类是经过各省司法厅登记注册的律师事务所及其律师；一类是早期由市司法局批准，报司法厅审批的基层法律服务工作者（现早已停止新的审批），他们持有的是基层法律服务工作者证，可以接受法律咨询，代写法律文书，接受当事人委托代理当事人出庭参与除刑事案件以外案件的庭审；还有一类就是只需经过当地市场监督管理局注册登记的各类法律咨询公司、法律经纪公司或者法律服务公司（以下统一简称“法律服务公司”）。这类公司自从2004年5月国务院取消了“社会法律咨询服务机构设立审核”的行政审批以来，只需在市场监督管理部门登记即可设立，不需要司法行政部门批准，也不受司法行政部门监管。这类公司的员工既没有律师执业证书，也没有法律工作证书，只能为当事人及其家属提供简单的法律咨询或者代写法律文书。根据《刑事诉讼法》第33条的规定，这类公司的工作人员同样不能接受刑事案件当事人或者家属的委托担任辩护人，除非是人民团体或者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所在单位推荐的人，或者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监护人、亲友。可以看出，这类法律服务公司只能提供基层简单的法律服务，其产生和存在对推进基本公共法律服务均衡发展，均衡配置城乡基本公共法律服务资源上有一定的意义和合理性，有利于满足基层人民群众不同层次的法律服务需求，可以弥补专业律师事务所及其律师提供基层法律服务的不足。

但同时也要看到，这类公司在实际经营过程中，由于设立零门槛，运营过程中又普遍存在弱监管等不足，导致这类公司迅速增长，普遍存在，不仅其自身问题重重，也对律师行业的健康发展造成严重冲击，严重扰乱了全国的法律服务市场，损害了当事人的合法权益。

由于这类法律咨询服务公司没有法律的从业资格和业务标准，更不受律师职业规范的约束，有的通过虚假承诺、任意收费等手段对律师行业进行无序竞争，还有的法律咨询服务公司超出规定范围招揽法律业务、“雇佣”执业律师、转包服务项目，甚至盗用律师和律师事务所名号，严重冲击法律服务市场，损害法律的权威。例如，2024年4月28日，湖北省律师协会通过其微信公号发布了一则声明，声明中提到一些法律咨询公司、法务公司、法律经纪公司和工作人员冒用本省律师事务所及律师名义，通过抖音APP等社交网络平台进行虚假宣传、虚假承诺、误导群众、招揽业务，并且利用个人账户收取当事人钱款。

图为江苏省盱眙县法院边上挂在民房墙上的广告牌

事实上，上述这些现象不仅普遍存在，而且由来已久。例如，我们经常看到在某家法院门口一条街上开设各类名称的法律服务公司或者法律咨询公司，他们在广告宣传中甚至喊出“仲裁仲裁，请我就来”“民诉民诉，包你胜诉”等不切实际的口号。有的法律服务公司甚至直接开到了看所守的门口，在他们公司的门窗上贴满着取保候审、快速会见，或者可以不起诉、不逮捕，可以判处缓刑等虚假的宣传，从而吸引了一些不明真相、分不清法律服务公司和律师事务所，又急病乱投医的当事人家属前来寻求法律帮助。而当他们收取法律服务费用之后，并不能像律师那样提供专业的法律服务，而是倒手转委托给专业律师去办理，并从中抽取高额的中介费。更为严重的是，这类法律服务公司为了拓展法律服务市场，提高自己公司的影响力，冒充正规的律师事务所及其律师通过抖音APP、微信视频号等社交网络平台大肆进行进行各类的虚假宣传或者虚假承诺。可以说，这些行为严重者，可以构成诈骗罪，依法应当追究其刑事责任，而轻微者也构成违法违规经营，应当由当地的市场监管部门进行查处和整顿。

我国《行政许可法》第12条规定：“提供公众服务并且直接关系公共利益的职业、行业，需要确定具备特殊信誉、特殊条件或者特殊技能等资格、资质的事项”，这是行政许可的前提条件，而法律咨询服务公司向公众提供法律服务，直接关系公众利益，对其却可以不设定行政许可，也无任何资格限制，完全等同于普通的商业经营，允许不具备法律资质的机构和个人从事法律咨询服务，这不能满足其基本的从业条件，也不符合法律规定。鉴于目前法律服务公司出现了上述各种乱象，首先应由国家立法机关设置法律服务公司的准入门槛，明确法律服务公司的营业范围，以区分法律服务公司和律师事务所提供法律服务行为的性质与界限，各司其责。其次，在执法上，应当由地方市场监督管理部门与司法局、律师协会一起进行研究协商，共商管理对策，明确法律服务公司的服务边界，保证法律服务公司与律师事务所可以分别为基层人民群众提供不同层次的法律服务项目。最后，在具体操作上，可以由地方司法局与市场监督管理局开展联合执法行动，对重点主体、重点环节进行全面排查治理，集中公布一批典型的违规违法经营案例，推动法律服务公司的规范化发展，为法治化的营商环境提供高质效的法律服务保障。

总之，各类法律服务公司的产生和存在有一定的历史必然性，也有一定的合理性，可以满足基层人民群众不同层次的法律服务需求，但由于国家法律对法律服务公司的设置没有规定需要特殊的行政许可，也不要求具备特殊的条件，更由于市场监督管理部门长期缺乏有效的监管，导致各类法律服务公司出现经营不规范，甚至违法经营，严重扰乱了法律服务市场秩序，也影响了律师事务所及其律师的正常执业，有必要通过立法和执法来实现对法律服务公司的监管和规范，才能让法律服务公司成为一股向人民群众提供基层法律服务的健康力量。

作者简介：吴情树，华侨大学法学院副教授，法学博士，北京市京师（泉州）律师事务所律师

来源：清源论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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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来源：龍头社）